“作品未經許可不得傳播使用，這是著作權法規(guī)定的一項基本原則。這一原則當然也適用于影視作品。”4月25日，在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的新聞發(fā)布會上，中宣部版權管理局局長于慈珂回應“近期短視頻侵權盜版問題嚴重，廣大權利人反映強烈”的情況。
這個及時的回應，讓影視從業(yè)者感到振奮。就在4月23日，包括中國電視藝術交流協(xié)會、中國電視劇制作產業(yè)協(xié)會等在內的國內超70家影視傳媒單位，與500余位影視從業(yè)者聯(lián)合發(fā)布倡議，抵制網絡短視頻侵權現(xiàn)象。
這已是影視從業(yè)者繼4月9日聯(lián)合聲明后的第二次發(fā)聲。相比上一次的重在“呼吁”，這次倡議提出了明確訴求：清理、治理“未經授權的切條、搬運、速看和合輯等影視作品內容”等，提升版權意識。
哪些短視頻涉嫌侵權?如果視頻上傳者侵權，平臺是否需要承擔責任?在第21個世界知識產權日，這場因短視頻而起的“版權大戰(zhàn)”引發(fā)熱議。
如何判定是否侵權
將影視作品進行剪輯、切條、搬運、傳播甚至二次創(chuàng)作的現(xiàn)象，幾乎與短視頻的快速發(fā)展共生共榮。
在短視頻平臺抖音上，“剪輯”“影視解說”類的賬號比比皆是。搜索電視劇《甄嬛傳》，第一個顯示的賬號就將76集的電視劇剪輯為223個短視頻發(fā)布，內容總播放量達3億。
在備受年輕用戶喜愛的視頻平臺“bilibili”上，搜索熱播劇《覺醒年代》，首先跳出的內容并不是電視劇本身，而是一系列用劇中素材重新剪輯而成的影視解說視頻。
用戶樂得免費又省力，視頻上傳者與平臺方互利共贏，只有大量影視作品淪為免費的“供養(yǎng)者”。而當影視行業(yè)從業(yè)者提出版權保護的訴求時，有人反問：短視頻只截取了很短的內容，也能算侵權嗎?
“把影視作品截下來去傳播，超過幾分鐘可以判定侵權?什么情況下屬于侵權?對此不可能存在一個像數(shù)學公式那樣精確的評判標準，如短于1分鐘就不侵權，超過1分鐘就必然侵權。”華東政法大學教授、博士生導師，中國版權協(xié)會副理事長王遷指出這個問題的復雜之處。
王遷表示，著作權法有規(guī)定，為了介紹、評論、說明某一問題，可以對作品進行適當?shù)匾?，?ldquo;適當引用”的判定需要具體分析。“比如對于巴黎圣母院失火的新聞，有電視臺引用了電影《巴黎圣母院》中的片段展示歷史情況，不構成侵權。但有的電影欄目，主持人介紹30秒，然后播放半小時電影精華片段，會被判定為侵權。”
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中心研究員趙占領解釋說，判斷對于他人作品的使用行為是否屬于“合理使用”時，應遵循“三步檢驗法”的原則：第一步，只能在特殊情形下作出;第二步，與原作品的正常利用不相沖突;第三步，沒有不合理地損害原作品權利人的合法權益。
“由此判斷，短視頻平臺中對于影視作品的剪輯使用行為，一般不構成合理使用。”趙占領表示。
“基本情節(jié)和精華都包含了，就不是‘介紹’而是‘替代’。是否起到了替代性作用，是考慮是否構成侵害他人著作權的因素之一。即便‘適當引用’，也要嚴格控制比例。”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合伙人、律師趙虎認為，最新倡議中提出的幾項訴求是合理的。
視頻上傳者侵權，平臺是否免責
值得注意的是，連續(xù)兩次發(fā)布的“聲明”和“倡議”，除了針對公眾賬號生產運營者，也對短視頻平臺的責任與義務提出了呼吁、倡導。
如果短視頻賬號生產運營者的行為構成直接侵權，那平臺是否也有責任?實際上，著作權法中的“避風港規(guī)則”，即“通知—刪除規(guī)則”，一直以來被視為短視頻平臺的免責依據。
“平臺對于賬號運營者發(fā)布的侵權視頻，屬于明知或應知的時候，需要承擔侵權責任。”趙占領進一步解釋說，在司法實踐中，平臺如果有編輯修改、推薦置頂或者廣告宣傳等行為，那么通常情況下，構成明知或應知。
王遷也認為，一般情況下，視頻平臺對于上傳內容會進行審查，如果有較明顯的侵權內容，平臺不應放任上傳，否則可能構成間接侵權(幫助侵權)。
“視頻領域對于版權保護的要求很高，這也對我們平臺管理方提出了更高、更嚴的要求。”內容運營平臺知乎總編輯秦亞洲表示，對于創(chuàng)作者版權的保護是紅線，不能突破。
秦亞洲認為版權保護包括兩個層面：既包括對于創(chuàng)作者自身所創(chuàng)作的視頻的保護，也包括創(chuàng)作者所引用或剪輯視頻來源的規(guī)范。“我們會嚴格遵守國家關于版權保護方面的法律法規(guī)，一旦發(fā)現(xiàn)出現(xiàn)侵權問題，會立刻采取措施，做好版權保護的工作。”
記者從國家版權局了解到，今年國家版權局將按照中央全面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的部署，繼續(xù)加大對短視頻領域侵權行為的打擊力度，堅決整治短視頻平臺以及自媒體、公眾賬號生產運營者未經授權復制、表演、傳播他人影視、音樂等作品的侵權行為;推動短視頻平臺以及自媒體、公眾賬號運營企業(yè)全面履行主體責任。
版權保護需要各方同心協(xié)力
有聲音提出：每天有數(shù)以百萬的內容創(chuàng)作者，制作千萬條視頻，“先授權后使用”實操難度較大。
針對此次具體的情況，趙虎建議，取得授權的主體可以是賬號運營者，也可以是短視頻平臺。“短視頻平臺可以買下一些影視作品著作權中相應的權利，提供給平臺用戶使用，要求剪輯后的內容，只能放在特定平臺上播出。這樣雖然付出了一定的成本，但可以吸引更多用戶和廣告商。”
但隨著視頻時代的發(fā)展，不僅是短視頻，海量視聽內容都可能涉及相關授權問題，對此，中國電影著作權協(xié)會副秘書長史文霞提出：“要想解決這種大規(guī)模使用的版權問題，非著作權集體管理莫屬。”國家版權局也提出，鼓勵支持電影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加強自身建設，依法開展電影作品著作權集體管理。
史文霞解釋道，視聽作品權利人可以將其擁有的作品權利，委托給相關的視聽作品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進行管理，以供使用者查詢選用。通過對大量作品權利的集中管理，可降低許可談判、監(jiān)督權利使用以及維權訴訟的成本。
她強調，要想達成規(guī)范授權許可狀態(tài)，還需要厘清不同使用情形所涉權利，形成相當規(guī)模的作品庫，以及制定收費標準等具體措施。“而這些問題的解決，有賴于權利人、使用者、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、管理部門、社會公眾等各方的共同努力。”
